沈景恒一顿,语气郑重:“信。”
温穆宁的心却凉了,只剩下一片荒芜。
“既然你相信我,又为什么还要让我假死呢?”
沈景恒轻轻揽住她的肩膀,清冽的声音中痛苦难忍:“宁宁,纵使我已经是太子,也无法违抗民意偏帮你。”
温穆宁却没有去接那颗药丸。
相伴十余载,她太了解沈景恒。
每次他撒谎,手都会轻轻地颤抖。
他从未相信过她。
温穆宁已经用力推开了他:“你我往日情谊,早在你断我经脉那日便消失殆尽。”
“此后我的生死,便不由太子殿下费心了。”
沈景恒神色一变,眸中情绪翻涌:“温穆宁,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!”
话音刚落,温穆宁还没回答。
一个侍卫就匆匆冲进来:“报!报太子殿下,蛮夷将领,前来求娶叛国贼温穆宁!”
第8章
温穆宁通敌叛国罪被审判的最后一天!
京城天牢。
侍卫的话像一道雷,骤然在温穆宁耳边炸响。
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:“什么求娶?谁来求娶?”
就听见沈景恒冷如冰雪的质问:“温穆宁,你值得孤相信吗?”
接着,温穆宁便被重新带回了地牢。
一整夜,温穆宁都在不断思考着侍卫的话。
蛮夷和她不死不休多年,如今怎么会突然前来求娶她?
这样做岂不是坐实了她和蛮夷交情匪浅!
这些天的事情缠成一团乱麻,她理不清头绪。
不知过了多久,沈景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。
这次,他漠然的如北境冰山,手一挥,便任由侍卫将她从地牢里架出去。
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
温穆宁干裂的渗出鲜血,声音十分沙哑虚弱。
像是一口气强撑着。
沈景恒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。
一旁侍卫冷笑:“带你去哪?自然是去见你的姘头!”
“谁人不知,你温穆宁勾结蛮夷,他们此刻重金向陛下求娶你,必然是急着保住你的性命!”6
温穆宁心尖一刺,满是鲜血的指节嵌入掌心。
“胡言乱语!谁人不知我父我兄皆死于蛮夷之手,我怎么……”
“住口,你不配再提起你的父兄!”
沈景恒的话像一柄刀,狠狠插入了温穆宁的心脏。
她还想再说些什么。
沈景恒却给了侍卫一个眼神。
侍卫当即用布塞住了她的嘴:“有什么话,你上了大殿,和你姘头说去吧!”
宫宴大殿内,一片欢声笑语。
温穆宁一进大殿,就被丢在地上。
身体上的伤口,又被大理石撞的裂开。
她闷哼一声,痛意震得思绪还没回神。
便见蛮夷王子笑嘻嘻朝着龙椅举起酒杯:“本王子向中原的王讨一个恩典,我蛮夷一族,要迎娶温穆宁做唯一的王子妃!”
霎时,一片死寂。
宴厅上众人恶狠狠的目光像是刀,恨不得把温穆宁当场处死。
耻辱恨意缠上温穆宁的心。
她就是在蛮夷王子的帐篷里被沈景恒捉奸在床!
他杀她父兄,多少温家军死在他的刀下。
而如今,他却来求娶她!
温穆宁双眸猩红,恨不得生啖其肉。
她不断用头撞着地面,直到额尖一片青紫。
龙椅上的人才下令,拿出她嘴里的布。
能说话的那一刻,温穆宁嘶声大吼:“葛布,你我血海深仇,我就算是死,也不会嫁给你为妃!”
但蛮夷王子葛布却弯起唇笑:“两国过去是敌人,我们也确实是有血海深仇。”
“但数月前,你与我已经定情,否则你如今深陷囹圄,我又怎么会用三座城池来换你做我的王子妃?”
霎时,宴会上一片惊呼。
往常恨不得温穆宁死的那些人,此刻纷纷出言进谏。
“陛下,臣以为,可换!”
“陛下,臣附议。”
温穆宁只觉得气血上涌,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:“他说谎,我从未与葛布有过交集!从头到尾都是楚怡和杨启污蔑我。”
字字泣血,却无人相信。
温穆宁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:“我有证据!”
瞬间,吵闹的宴厅骤静。
温穆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,用力在殿中磕了一个响头。
“若证据为假,微臣温穆宁便认下这叛国之罪,接受陛下百姓审判!”
第9章
温穆宁通敌叛国罪被审判的当天!
京城天牢。
昨日,温穆宁亲口在大殿上喊出了那句有证剧时。
所有人都怔住了。
有人惊讶,有人好奇,有人却是惊恐和心虚。
陛下当即下令,要彻查此事!
于是,温穆宁只能赌一把将自己所知所晓,尽数告知了大理寺卿。
此刻,温穆宁坐在牢中,闭目养神静静等待。
当数到一千九百八十七个数,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。
“寅时已到,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!”
随之而来的,还有轻微的脚步声。
温穆宁的武功虽然被废,但耳力还在。
她猛然睁开眼,对上牢狱外楚怡的视线。
温穆宁提起的一颗心,放下不少: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其实她并没有证据,只是想借机钓出楚怡和杨启。
只要他们出现暗杀她,就证明他们确实有鬼。
楚怡一身宫装,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凰发簪:“听说你有我污蔑你的证据,本宫自然要来看看。”
温穆宁静静看着她,等待她出手。
不想楚怡却轻笑一声:“不会是在等本宫杀你,或者是在等大理寺卿的人来抓本宫。”
温穆宁瞳孔一缩,指尖紧紧攥住囚服。
楚怡眼里满是得意,红唇轻启:“看你如今这幅模样,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吧。”
“当你把你的计划告诉大理寺卿时,太子殿下便告诉了本宫。”
一句话,如巨斧般狠狠劈开温穆宁的心。
切肤吸髓的痛密密麻麻爬上来。
往日沈景恒做下的各种承诺,轮番在她脑子里闪过。
“阿宁放心,等我做了太子,你会是我唯一的太子妃。”
“阿宁,我永远信你。”
“阿宁,就算舍弃太子之位,我也会护你周全。”7
原来不过,都只是随口一说拿来骗她的谎言。
看着温穆宁痛苦挣扎煎熬。
楚怡露出一个终于满意的笑:“我来,只是让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,顺便看看你的狼狈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开。
温穆宁看着她的背影,眼神渐渐寂灭下去,再无一丝光亮。
天色大亮时,侍卫将温穆宁从地牢里拖了出去。
她胸前被挂上“叛国贼子”的牌匾,像是牲口般被塞在一个铁笼子里。
上街时。
京城最热闹的梧塘街,被围得水泄不通。
温穆宁一出现,人群便骚动起来。
温穆宁看到百姓,眼里闪过一抹复杂。
她动了动唇,刚要说话,就有尖锐的石头砸过来。
温穆宁额头一疼,汩汩鲜血顺着脸颊留下。
其实这些疼已经算不上什么。
直到她看见朝她砸石头的,竟是她曾经战死的旧部的遗孤和家人!
一瞬间,心口酥麻的痛意蚀骨。
他们都满脸恨意地望着她。
“叛国贼子!勾结敌军害死了我的家人!处死温穆宁!撅了温家的坟墓!”
“大家快砸!砸死叛国贼!不要让她跑去蛮夷当王子妃!”
“砸死叛国贼为边境将士们报仇!”
无数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朝着温穆宁砸去。
温穆宁只觉得心脏抽疼,双眼扫过下方每一个人的脸。
有借温家的钱开包子铺老李。
有温家施粥时,每次都会出现的乞丐老莫。
还有数万万受温家庇护,才能过上安稳生活的百姓。
他们此刻都高举双手,大声喊叫嚷。
“我们都赞成处死温穆宁!我们还请愿将温家陵园荡平,温家这些叛国贼子不配安息!”
随后便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大吼着:“我赞成!处死温穆宁!荡平温家陵园!”
一声声整齐的请愿声彻响天际。
案未审,判决已至。
温穆宁忽然仰天笑起来,笑声愈发凄凉绝望。
人群渐渐安静,温穆宁的笑声才停下。
她踉跄着站起来,死死盯着台下的百姓,眼眶湿润。
从未有一刻,像此时这样迷茫。
她想问问她敬爱的爹爹。
为什么?
为何我为天下人,天下人却尽数负我!?
爹爹,你常说,我们温家世代清流英烈,可为何我欲让天下人生,天下人却都要我死呢!
我何罪之有!?
温穆宁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,不甘心,好不甘心。
爹爹,这就是您放在心中,宁死也要守护的百姓,他们却不肯念您一分好。
监斩官听着台下的叫嚣声,又想起贵人的吩咐,当即命令。
“既然如此,那便安排了吧。”
话落,就有人领命,端着一杯毒酒走到温穆宁面前。
“喝吧,这可是太子殿下为你讨的最后恩典。”
温穆宁轻嗤一声:“他本人怎么不来,是没脸了吗?”
说完,她也不管众人反应,伸手接过毒酒,一口饮尽:“爹爹阿娘哥哥,宁儿来给你们赔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