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如今看着侧翻在地的骨灰盒,什么都不剩。
巨大的悲伤与痛楚牢牢占据着他的心脏,许久,周顾景都没有起身。
强烈的悔恨排山倒海般朝他袭来。
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来。
绵绵密密,像是在为李念恩的离去而哀悼。
如果,他信任她,如果他及时去弄清楚事情真相。
是不是结局,就会不同……
那么多次,她红着眼眶对自己说着她的冤枉。
可是周顾景却始终觉得是狡辩。
周顾景将骨灰盒牢牢抱在怀中,跪倒在地。
大雨滂沱,砸在脸上生生发疼。
可周顾景却丝毫不觉得疼,因为无论再疼,也敌不过心间剧痛。
不知过了多久,周顾景双tຊ腿已经麻痹。
这才从地上爬起来,抱着骨灰盒离开。
两天后,小岗村。
烟青色的天,阴雨蒙蒙。
今天,是知青和村民们送别周顾景和李念恩的日子。
道路两边他们都自发地站成两排。
周顾景双眼空洞,抱着骨灰盒,深一步浅一步走在路上。
身影高大挺拔,却透着无尽的悲伤。
泥水攀缠着脚后跟,溅湿裤腿,可周顾景却什么都感受不到。
张社长忍不住大喊一声:“李念恩同志,一路走好!”
道路两边的人都一同喊道:“李念恩同志,一路走好!”
周顾景抱着骨灰盒,每走一步,他的呼吸就沉重一分,心跳也更加局促。
他的薄唇不受控制地抖动,疼痛一波接着一波。
到军车前,周顾景脸色惨白,唇紧紧抿起。
目光落在骨灰盒上落下的几滴水渍。
他伸出粗粝布满厚茧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擦去。
声音沙哑,用气音轻轻开口:“念恩,我带你回家……”
东海市,周家。
周顾景已经回来整整一个星期了。
可这一个星期,他再未走出过门。
上司刘团长很担心,派了一个姓李的士兵来查看。
可敲了很久的门,里面却无人应答。
无奈,李士兵只能破门而入。
里面阴暗一片,窗帘紧闭,刺鼻的酒气浓郁。
推开房门,只看到以往冷峻严肃的周营长狼狈又痛苦地依靠在床边。
他怀中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木盒子,脸贴上去,他的心好像被撕碎了。
抱着骨灰盒的时候,那种绝望的痛苦是如此清晰而熟悉。
甚至无法呼吸。
他拿起一瓶酒,目光涣散地盯着看了很久。
以前,周顾景不理解,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酒鬼。
酒这玩意儿不好喝,又苦又辣。
在以前的他看来,喝这种难喝的液体一点意义也没有。
可现在他才明白,这东西能让人沉醉,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。
周顾景拿起酒瓶,仰头一口饮尽,哭得像个孩子一样。
“念恩……我错了……你来我梦里见见我好不好?”
周顾景痛苦喃喃,李士兵连忙过来劝说:“周营长,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”
周顾景置若罔闻,目光空洞地又喝了一口酒。
“周营长,营长夫人要是在天上看到你这样,她该会有多伤心?”
第13章
她会伤心吗?
应该已经恨自己恨透了吧!
自己做的那些事,桩桩件件,连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,更别说李念恩了。
周顾景摇晃着站起身来,看着这房子里的一切。
大到家具衣柜,小到床帘颜色,都是李念恩精心挑选的。
这里曾经处处都是她的气息,可如今这些气息,已经渐渐消散了。
周顾景摇摇晃晃起身,又险些倒下去。
好在士兵眼疾手快扶住了他。
“周营长,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身体要紧啊。”
下一秒,周顾景眼前一黑,晕倒过去。
他感觉自己做了好长、好长一个梦。
梦里,是两人的新婚夜。
那天晚上,平日里未施粉黛的她,用妆容精心装扮了自己。
她穿了一身大红的毛呢外套,头上扎着红花,洒落着亮眼的碎片。
昏暗灯光下,她那一双盈满水光的眼,像是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。
笑意温润,柔柔地喊他:“顾景……”
只一眼,便让周顾景深陷。
那个时候,他多么想,每天早上醒来,她都在身边啊。
可是现在睁开眼。
铺天盖地的白色袭来,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眼球。
耳畔似乎又响起她的声音:“顾景……”
他费劲力气睁开眼,看清周围的一切。
没有,什么没有……
只有军区医院病房冰冷的白墙,以及病床边掩面哭泣的许文馨。
“顾景哥,你好些了吗?这些天我都担心死了……”
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,周顾景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寒无比。
眼看许文馨伸手过来,周顾景下意识往后偏了下头。
“别过来。”
许文馨的手尴尬地愣在原地。
看到以前对自己温柔和煦的周顾景对自己这个态度,许文馨的心里涌上委屈。
她抽泣着抱怨:“顾景哥,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你以前,对我很好的?”
周顾景脸色厌恨,眸子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以前对你好,无非是因为以为是念恩对不起你,我想替她弥补。”
“可现在我才知道,你的谎言害死了我的妻子,让我们离心这么久,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对待你?”
许文馨心里一紧,无言以对。
周顾景继续开口,咬牙切齿,瞳孔泛着压抑而愤怒的血色。
“许文馨,你知道吗?如果不是法制与道德在约束我,恐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。”
听到这话,许文馨的脸瞬间变得像窗户纸一般的煞白。
她看着周顾景,那如寒潭般的眸眼里,竟然满满都是杀意。
许文馨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样,脚步一晃,险些倒在地上。
从见到周顾景的第一眼,见到这个正直冷峻的男人,在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。
许文馨就深深爱上了他。
可是很快,她就得知了一个噩耗。
这样优秀的男人,竟然就在前些日子结婚了,娶的女人,就是和她互换身份的人。
一切都源于十多年前。
那个时候,许文馨还很小,被李家人养在乡下。
她有一个玩伴,便是现在的李念恩。
两人一起玩耍时,被李家的仇人找上门来,由于分不清这两小女孩谁是许文馨谁是李念恩,于是干脆都绑走。
在路上时,许文馨偷听到这绑匪是冲她来的。
于是灵机一动,将脖子上代表李家身份的玉佩送给了李念恩。
李父许久没见过女儿,不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样。
看到脖子上挂着李家玉佩的李念恩,于是将她带回了李家。
由此,阴差阳错,两人混淆了身份。
第14章
被许家人带走后,许文馨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回到李家。
可这个年代,连换个城市都要申请打报告。
加上许文馨年纪小,回李家谈何容易?
所以只能等长大后再找上门。
可看到周顾景的那一瞬间,许文馨心里的悔恨升到顶点。
如果不是多年前送玉佩,她不会过这么多年的苦日子,更不会错过周顾景这样优质的男人。
于是,许文馨撒了谎,她一步步离间两人,离间李念恩和所有人的关系。
让李念恩成为众矢之的。
她也确实做到了。
终于等到周顾景向李念恩递上离婚申请书。
原本差一步,只差一步,她就能和周顾景修成正果。
可是现在,什么都没有了!
不行!
许文馨咬紧牙关,那双漂亮的杏核眼里盛满了不甘心。
她这一辈子,由于小时候那次误判,错过了太多太多。
现在李念恩也已经死了,自己和周顾景之间也没了别的阻碍。
许文馨发誓,一定要俘获周顾景的心。
可是如今的周顾景是看她一眼都嫌脏,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鲜血,他咬着牙。
“请你离开,我不想看到你。”
许文馨的心里一痛,但是念念不舍的转过身。
回了李家,她一头扑在唐清兰怀里哭得委屈可怜。
“妈,妈,我该怎么办呀?”
唐清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,想到那些年许家受了那样多的苦。
她疼惜地一把搂住:“文馨,怎么了,你和妈说,无论怎么事,妈都会给你做主!”
“妈,”许文馨哽咽着,“顾景哥因为念恩姐的死,彻底怪上我了,我去医院找他,他竟然让我滚……呜呜呜,妈,我不想活了!”
唐清兰听到这话,又心疼又愤怒。
心疼的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乖宝贝,堂堂李家千金被如此对待。
愤怒的是,那个李念恩,活着的时候就一肚子坏水,害得她们母女分离。
现在好不容易去了阴曹地府,竟然还害得她的女儿伤心难过。
要是李念恩现在在唐清兰面前,她一定会冲上去,扬手狠狠往她脸上来上几巴掌。
这个贱人!
唐清兰在心底狠狠咒骂,将许文馨抱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