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泽神情凝重：“我只能吊着老爷子的命，若想活，必须有雪莲为药引。”
沈倾颜浑身一颤，但随即她便记起，陆墨尘的私库里，便有一株雪莲！
她看着唇色惨白的祖父，转身就往外走：“还请你照顾我祖父，我一定会拿回雪莲。”
陆墨尘脸色阴沉的坐在正厅。
林雪舞柔声道：“王爷，莫生气了，王妃只是太看重沈家人罢了……”
这时，下人来报：“王爷，王妃回来了！”
陆墨尘猛然抬眸，眼中染尽冷意。
然后，沈倾颜的身影便映入眼帘。
她连气都没喘匀，便对着陆墨尘直直跪下：“王爷，我祖父危在旦夕，求王爷赐下雪莲，救他性命！”
她红着眼，浑身都发烫，可陆墨尘的话，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。
“你祖父这一跪，让本王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，即便是死，也是他咎由自取。”
沈倾颜只能重重磕下头去，声音嘶哑到了极致：“王爷，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，求求您将雪莲给我！”
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，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沉闷的声响。
很快，她额前便见了血。
陆墨尘神色一厉。
“够了！你这么喜欢磕，那就滚去外面，磕足五百个！”
沈倾颜动作一顿，随即眼中燃起希冀：“只要我磕足了头，王爷就将雪莲给我？”
“等你做到再说！”
沈倾颜毫不犹豫朝屋外走去，又朝门跪下。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……
陆墨尘冷眼看着，不知何时，放在桌上的手掌攥的死紧。
他豁然起身，朝林雪舞道：“我还有事，先去书房了。”
说罢，他径直离开。
直到日暮西沉，沈倾颜终于停下了动作。
她额前血肉模糊，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在地。
她强撑着站起，踉跄朝屋内走去，希冀的看向林雪舞：“我完成了王爷说的要求，还请林夫人将雪莲给我。”
林雪舞笑了笑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沈倾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，晕眩感传来，几乎要栽倒在地。
盛放雪莲的盒子被下人拿了过来。
沈倾颜眼睛一亮，正要接过，林雪舞却拿起雪莲在指间把玩：“王妃可知，王爷临走前，交代了我什么事？”
沈倾颜的心再度提了起来。
下一刻，那朵雪莲轻飘飘落在地上。
林雪舞抬脚重重碾去，声音轻柔。
“他说，就算是毁了，也不要给你。”
第7章
雪莲洁白的花瓣被碾成泥泞。
“不要！”
沈倾颜目眦欲裂，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，扑了上去猛地抓住了林雪舞的脚腕！
林雪舞受惊的收回脚，但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踩上了沈倾颜的手背。
沈倾颜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，却还是死死护着混着泥的雪莲……
林雪舞看着狼狈无比的沈倾颜，轻笑一声后抬脚离开。
沈倾颜疼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，可她顾不上那么多，一点点将那堆泥土拢在手帕里，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回了沈府。
刚进正房院门，沈倾颜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泽。
她立即快步走上前，声音满怀希望：“顾大夫，我把雪莲拿回来了，可以给祖父配药了。”
顾泽的视线从她额上狰狞的伤口移到她手中那脏污不堪的雪莲上。
心里狠狠一颤，他别开了眼，从喉间挤出一句话。
“……太迟了。”
沈倾颜瞳孔骤缩！
她推开顾泽，冲进正房。
跪在床边的沈清央扭过头来，待看清沈倾颜的伤时，眼圈骤然红透。
沈倾颜看着床上满脸死气的沈老爷子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一步步挪近床边，重重跪倒在地，攥住沈老爷子的手：“祖父，您醒醒……我把药带回来了，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……”
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，一直毫无动静的沈老爷子眼皮颤了颤，下一刻，竟真的睁开了眼。
“祖父……！”沈倾颜惊喜出声，眼泪唰得落了下来，砸在沈老爷子干枯的手上。
“莫哭……”
沈老爷子看了看一身伤痕的沈倾颜，又看看苍白消瘦的沈清央，浑浊的眼里一片悲凉。
“倾颜……清央……”
他艰难抬手，将两人的手攥在手心，交叠在一起。
“是祖父……没能好好护住你们,……祖父这辈子，最后悔的事，便是将你二人所托非人。”
“我走后……只能你们姐妹相依为命。”
清正了一辈子的丞相，临终前，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。
沈倾颜早已泣不成声，胸腔内剧痛乍起，她死死抵住牙忍住喉间涌上的腥甜。
沈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，瞳孔渐渐放大。
“是……祖父，对不起……你们……”
尾音消散在空气中，沈倾颜手心也随之一空！
她看着沈老爷子闭上的眼，浑身都在颤抖。
“祖父，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？您还说过，要给曾外孙启蒙……”
“祖父，您不能说话不算话……”她攥着沈老爷子的手哀求着，声音哑得像在泣血。
“倾颜……”沈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，“以后，沈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……”
沈倾颜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。
下一刻，她猛地咳嗽起来，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。
“倾颜！”
失去意识前，她最后看到的，是沈清央满是惊恐的脸。
再醒来，屋外哀乐隐约。
沈倾颜猛地起身来，便朝外走去。
一路上，入目皆白。
她走到前厅时，突的停下了脚步。
屋檐下，写着“奠”字的白灯笼随风而动。
灵堂中，黑漆漆的灵枢前沈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。
许久，沈倾颜才抬起僵直的腿，走到沈清央身边跪下。
沈清央看她一眼，突然问：“我问顾大夫你的病，他没告诉我，倾颜，你告诉姐姐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”
沈倾颜心尖重重一颤，半晌才出声。
“咳疾。”
“你撒谎！”
沈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：“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？倾颜，你说实话，到底怎么了！”
沈倾颜鼻尖蓦的一酸。
她扭身抱住沈清央，闷闷哽咽：“姐姐，我没骗你。”
沈清央根本不信，正要再问，这时，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沈倾颜转头看去，却蓦然变了脸色。
来的竟是林雪舞！
第8章
陆墨尘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。
想起刚刚听到的话，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。
不久前，沈倾颜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，却原来，只是咳疾！
他走到灵枢前，淡淡道：“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，特来吊唁。”
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，沈倾颜突然起身，抓住了他的手。
陆墨尘眸色一森*晚*整*理沉，冷眼看她：“你又发什么疯？”
沈倾颜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：“不用了，王爷身份尊贵，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？”
陆墨尘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。
可当他看清沈倾颜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，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。
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沈倾颜的手：“你倒有自知之明。”
陆墨尘将香掷回原处，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。
临出门时，他冷声开口：“人死灯灭，沈丞相既去了，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。”
他的话，让沈倾颜瞬间便红了眼。
喉间骤然一阵刺痛，沈倾颜死死抿着唇，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。
她转身，正对上沈清央担忧的眼。
沈倾颜心一颤，轻声道：“姐姐，你怀着孩子，还是先去休息吧，祖父这儿我来守。”
沈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，一瞬心痛如绞，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，泪如泉涌。
出殡这日，沈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。
从其中一人口中，沈倾颜得知，陆墨尘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。
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，沈倾颜看向姐姐，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。
沈清央也笑了，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。6
送葬之人第次离去，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。
等到天色昏沉，才互相搀扶着回城。
沈倾颜握着沈清央温暖的手，欲言又止：“姐姐，姐夫起复，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。”
沈清央一怔，却是沉默了。
回到沈府。
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！
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沈清央，立即冷冷道：“你倒学会拿乔了，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？”
沈倾颜忍住怒意开口：“姐夫，你有话好好说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