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家少爷都让你们滚了,听不懂吗!“
富贵捡起地上的扫帚,猛地挥向人群,将那些人生生轰出门外。
那群女人纵使再不甘也只能作罢,愤然地扬长而去。
而站在外头的看客显然意犹未尽,仍在交头接耳,私语窃窃。
“还有你们,看什么看!”
最终也在富贵的呵斥下,各自离开。
绿叶见状,勾了勾唇角,悄然消失在了门前。
人潮褪去,一室寂静。
“你没事吧?”应寒年转身看向林宜,黑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。
衣袖下的手掌死死攥紧成拳,林宜一把将盖在头上的衣袍掀开,重重砸到地上。
“喻少爷的戏演的可真好!”
应寒年闻言,不由微怔。
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宜,看着他时眸子里无一丝温度,冷得彻底。
唇角明明噙着笑意,声音里却极尽戏谑与嘲讽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”林宜冷冷一笑,指着自己的脸,质问道:“你给我秘方,又安排那些人,这么一出大戏,喻少爷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!”
应寒年气急:”你觉得那些人是我找来的?“
“先前去医馆之事只有你知我知,我用了你的秘方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,偏那些人又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!你让我怎么想?“
听到“秘方“,不知想到什么,富贵心头一惊。
犹豫半晌,还是忍不住道:“叶姑娘,你怎么能够怀疑我家少爷,就算他往日孟浪了些,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!”
宋晚也大概听了个明白,上前拉住林宜的手:“小叶子,你冷静点,或许这事中间有什么误会!”
今日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这般羞辱,林宜根本无法心平气地客观思考问题。
梗着脖子,口气强硬道:“能有什么误会!“
应寒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,一字一句质问道:“所以在你心里,本少爷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是吗!”
林宜面色苍白,心里很乱,唇片紧抿,并未回答。
这样窒息的沉默在应寒年看来无疑是默认。
他忍不住发笑,胸口好似堵了团棉花,闷得难受。
原来眼前人一直以来竟是这么看待他的!
应寒年仰起头,黑眸沉沉,辨不出一丝情绪,口不由心道:“没错,就是我找的那些人,特意跑来看你笑话的!“
“我很好奇,如今叶姑娘既已知道了真相,又要奈我何呢!”
他扬眉,语气轻佻,视线紧盯对方,挑衅意味十足。
林宜被惹怒,扬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挥去。
对方却是不躲,坦然地连眼皮都未眨一下,眼底如冰冷的湖水,毫无波澜。
应寒年缓缓闭上眼。
恍惚中,只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,仿佛又把他带回两人初见时的场景。
剑拔弩张,针锋相对!
真是可笑!
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,拳锋在他面颊前停住。
林宜收住手中的力道,背过身:“应寒年,好聚好散吧!”
“最初是我让你当众出糗,如今也算是两清了!往后你我再无瓜葛,今日我便会搬走,欠你的钱之后也会想办法还给你!“
应寒年盯着那道冷漠的背影,嘴唇微动。
最后声音还是卡在了喉咙里,寂灭下去,转身道:“富贵,我们走!”
富贵怔了半晌,看了看林宜,却是欲言又止。
末了,两人径直出了院子。
听到远去的脚步声,林宜只觉心神俱疲,见身旁宋晚忧心忡忡地看自己。
她立时强颜欢笑:“宋老板,看来又得麻烦你收留我一阵了!“
“你都这样了,为什么不和我说呢!”宋晚气恼至极,但气的其实是自己。
但凡她能多抽出些时间关心身边人,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。
“就算同你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,反是让你徒增烦恼罢了!而且大夫说这病就是要多休息,你懂得!”林宜抛给宋晚一个眼神自行体会。
言下之意,我如今病了,你要是有良心,就别再催稿了!
“恩!”宋晚点点头,善解人意道:“那等你头发长出来了,咱们再写便是!”
“只是那喻大腿……”宋晚瞥了眼身边人,欲言又止。
林宜神色闪烁,权当没听见,嘴里嚷嚷着头疼,就往屋里走去。
第四十五章
过了末伏,暑气消减不少。
夜风微凉,庭院里灯火通明。
听到隔壁传来收拾东西的响声,富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。
应寒年放下手上的书册,怒道: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,头都给你转晕了!”
“少爷,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,叶姑娘这回是真要走了!“
应寒年眸色一暗,面上装的云淡风轻,抓书册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。
“走就走吧,人家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显了!你难道还要本少爷舔着脸去求她留下来吗!“
语罢,继续气定神闲地看书,仿若无事发生一般。
富贵瞥了眼那本拿颠倒的书册,小声嘟囔道:“你就死鸭子嘴硬吧!”
不消片刻,墙另一头的动静愈发大了,惹得应寒年心头更加烦躁。
当时情势紧急,应寒年一心想着驱散人群,好再最短时间里解除林宜的窘境。
便未能及时查清那群闹事之人的底细,那日她们到底是误打误撞,还是受人指使而来,一切还未可知。
此事属实意外,并不可控,可暂且不论。
但那张秘方确实是他亲手交给林宜的,是决不可能出岔子的。
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?
富贵见他凝眉沉思,心中戚戚,起身给他斟茶时,不由出了神,茶水溢出了杯子也浑然未知。
“富贵!”
被叫声惊醒 ,他忙不迭地停下手中的动作,低头收拾残局。
应寒年拢起书册,打眼看他:“你这小子怎么了,从方才开始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!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!”富贵神色慌张,结巴道:“少……少爷,我就是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再去找叶姑娘把事情给说清楚!“
应寒年心思一转,问道:“我且问你,你把秘方交于我前,可曾经过他人之手!”
“没……当然没有!”富贵心头大惊,赶紧摆手,却面露心虚之色,不敢直视眼前人。
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应寒年觉出不对:”若你现在老实交代,我还可以既往不咎!不然……“
此话一出,富贵面上血色褪尽,哆哆嗦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:“少爷,富贵错了!”
他双膝一软,直挺挺地跪在应寒年身前,忏悔道:“是我找秘方的时候,不小心打翻了茶水,弄花了方子上的一味药名,我当时就只好凭着记忆,又重新抄了遍方子,可……可能是那时候把药名给写错了……“
“你!”应寒年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,疾言厉色道:“你这小子,为什么当时不早说,竟让本少爷给你背锅!”
“少爷,我发誓,我真的是无心之失,我哪里会想到叶姑娘会ᴊsɢ变成那样子,当时因为害怕被少爷责罚,便一时犯了怂!“
富贵缩着脖子如实坦白,真真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“我现在就去找叶姑娘把事情说清楚,还少爷你一个清白!”
下定决定,他起身就飞快往门前跑,身后却传来喝声:“回来,不许去!”
富贵刹住脚回头:“为什么呀,少爷?”
应寒年沉着脸,斩钉截铁道:“我说不许去,就不许去!”
见人态度强硬,富贵又是“戴罪之身”,哪敢再吭声,再不解也只能作罢。
应寒年垂眸,将情绪全部掩盖在黑睫之下,千头万绪却拧成了眉间的结。
半晌他又道:“给你个以赎前愆的机会,当下还有另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做!”
高墙的另一头,在宋晚的帮衬下,林宜总算打点好了行李。
夜幕低垂,她孤身站在院中,环顾四周。
从春日到初秋,小院里的几盆月季已开到了荼蘼。
葱郁的枝叶也染上了嫩黄,被带着微凉的风一吹,越过灰白的高墙,不见了踪影。
一切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了。
“小叶子,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!”
听到宋晚的声音,林宜收回视线,背起行囊,往门外走。
宋晚见她神情郁郁,不由道:“真的要走吗,要不再考虑看看!”
林宜却没应声,悄无声息地敛去眸中的不舍,最终还是抬腿迈出了门槛。
*
回大神书铺好吃好喝了几日,林宜的病几乎好了大半。
又老实巴交地吃了大夫给的药,安心休养,面上红疹已经全消,连秃发的病症也日渐好转。
只是这段时间总在外头晃悠,神神秘秘地也不知在忙些什么。
宋晚忙于铺子的琐事,无暇追问。
此时她正带着几个下人在内堂校对新话本,前院忽然有人来报铺中有人闹事。
宋晚命那些人继续手上的活,独自去查看情况。
人还未步入大堂,隔了老远,就听到外面传来的鼎沸人声。
门前人群簇拥,被挤得满满当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