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签蘸着药水落在肌肤上，凉意让我清醒过来，立时瑟缩了一下。
付言微微抬眸，眼底墨沉：「疼？」
我摇头，见他还是放轻了动作，没忍住嘀咕出声：「我没那么娇气。」
付言轻笑了一声：「嗯。你很霸气。」
我想起自己刚刚已经崩得不像样的温婉人设，一时只觉晴天霹雳。
「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，我脾气很好的......」
我急急辩解，得来付言又一声轻笑。
他说得别有深意：「嗯，我知道。」
他知道？我愣住。
付言抬起头直视我，眼神温润似春光酿成。
「好久不见。」
第一次遇见付言的那年，我十二岁。
那段时间我很厌恶弹奏古筝，一度想要放弃。
从小没日没夜地枯坐着练习，手指起泡，手臂疼痛......
没有朋友，没有娱乐。
人人都说我是古筝天才，却从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以牺牲童年为代价来换取那些成就。
我累极了，沿着湖边漫步，手里攥着一片碎玻璃。
那时候想的是：如果我的手毁了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弹古筝了？
我想得出神，不小心失足跌落湖中。
是十八岁的付言救了我。
路人将我送上救护车后，他未作停留便离开了，我没来得及和他道谢。
我受了惊被送出国调养身体，再回来时，便是在大屏幕上看见他的身影。
自此，我一直过得很努力，期待有一天能闪闪发光走到他面前。
我对付言弯起唇：「付言哥哥，别来无恙。」
我和付言在一旁岁月静好，全然不知网上舆论已经翻了天。
维护我的粉丝以于蓁蓁过错在先，极力申明我的出手只是「正当防卫」。
但古筝圈毕竟比不得娱乐圈，我的粉丝在一线小花庞大且训练有素的粉丝面前，简直不堪一击。
【明明是姜晞先没礼貌不理人的啊，蓁蓁本来就是活泼的性子，洒水时完全没有恶意啊。】
【你们心疼古筝坏了，被从头浇了冷水的蓁蓁可是个大活人，难道就不值得心疼吗？】
【蓁蓁没有摔古筝，蓁蓁只是不小心的，她就是个好奇宝宝哇/哭/可怜】
【......】
我没想到，比舆论更难缠的，是突然变换绿茶招数的于蓁蓁。
于蓁蓁收拾得体回到现场的时候，刚忙完的卫之廷黑着脸来问我：
「你还录吗？你的部分差不多了，现在结束也没关系。」
我看向场外的于蓁蓁，经纪人正在她耳边不知说着什么，对上我的目光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。
心知来者不善，我点了点头：
「那我就不录了吧。」
但我也不能现在就离开，我得守着这里其他的古筝，所以便坐到了琴馆的角落处。
我从工作人员手里拿回手机，一打开就发现 99+的信息和数个未接来电。
「晞晞，你怎么突然被撕了？！你快去网上看看。」
我的经纪人话里全是幸灾乐祸，「没想到你一个与世无争的演奏家还有被撕的一天，哈哈哈，我们公关宣传部可没他们厉害耶。」
我刚要回复，场间一道哭声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我抬头，看见于蓁蓁站在镜头前红着眼哭得情真意切。
不愧是演员，这眼泪说掉就掉。
我把输入框里的内容删除，转而回道：【按兵不动，等我消息。】
我收起手机，欣赏于蓁蓁的独角戏。
「我想先和镜头前的观众朋友们道个歉，今天是我不好，刚刚受了惊才一时失态，真的对不起。」
她对着镜头鞠了一躬，继而泪光盈盈地望向我：
「最重要的，我要和姜晞老师道歉，真的很对不起无意弄坏了您的古筝，我知道赔偿微不足道，但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。」
她咬咬唇，一副楚楚可怜的无辜小白花样：
「姜晞老师，我已经让人另找一架同样珍贵的绝版古筝来给您赔罪了，您能原谅我吗？」
别说，她这番作态看着确实令人动容。
我手指轻敲手机屏幕，似是思考了片刻，这才缓缓启唇：
「我只问于小姐一个问题。
「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，而是无意的？」
于蓁蓁破坏古筝的时候躲开了镜头，支开了单人摄像，还隐在人群背后。
卫之廷刚刚亲自查了每个镜头，都没找到于蓁蓁动手的证据。
毫不意外，于蓁蓁瘪嘴委屈却坚定道：「姜老师，我真不是故意的。」
我笑了：
「抱歉，撒谎的绿茶没资格求原谅。」
舆论更加甚嚣尘上。
娱乐公司的营销号、水军全跟上了，这次几乎是对我一面倒地谴责。
节目组带着嘉宾去往下一个拍摄地点后，我在琴馆内安排工作人员收拾。
经纪人终于察觉头疼，在电话里忧心道：「真不用我找公关公司啊？就凭我们自己可打不过人家专业团队。」
我优哉游哉：「找下公关也不是不行。」
经纪人大喜：「真的？那我现在就去联系。」
「嗯。她们不是说于蓁蓁不是故意摔坏古筝的吗？就把舆论往这一点上引，替她们再添把火吧。」
经纪人大惊：「啊？那你这不是把自己架火堆上了吗！」
「当然不是，我是把于蓁蓁往火堆上架。」
「......什么意思？」
我抬头看看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的空荡琴馆，勾起唇角：
「火烧得越旺，最后反扑的时候就越爽啊。」
我让满头雾水的经纪人顺便帮我找个律师，刚挂了电话，结束拍摄的卫之廷正好急匆匆赶过来。
他还没开口，我先迫不及待：「付言呢？节目组不请他吃饭吗？」
「人大明星，行程忙，当然早走了。」
我失落，但想想今天要到了联系方式，已经足够圆满。
「那你忙吧，今天谢啦，改天请你吃饭。」
「都闹成这样了，还谢我呢？」
卫之廷面带嫌弃：「不是我瞧不起你，这事你自己搞得定吗？」
我不戳穿他那别扭的关心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：
「放心，山人自有妙计，你不用插手。」
我走出琴馆刚拐上一旁的庄园廊道，一抬头却呆住了。
暮色下，付言换了身黑 T 休闲装，正姿态慵懒地倚在廊柱旁，笑得矜贵儒雅：
「姜小姐，有空一起吃顿饭吗？」
「当然！我请客！」
我双眼发光，但到底记着他是明星不宜暴露，只敢带他往附近环境清幽的中餐厅去。
在进餐厅门后，我四处观察一圈见走廊没人才敢招呼他跟上，堪称鬼鬼祟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