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江家老爷子的电话。
阮汐笙上楼后，回拨电话。
江老爷子跟她寒暄几句，问起昨晚她跟裴砚臣吃饭的事。
她跟裴砚臣压根没见面哪能一起吃饭，阮汐笙随意搪塞了一句，她在江老爷子口中得知，裴砚臣昨晚没回江家，也没回自己的住处。
江老爷子言里言外都提到关于他们结婚的事。
阮汐笙想到裴砚臣对于结婚这事，不冷不热的态度。
她淡声说，“江爷爷，我和裴砚臣最近都挺忙。”
江老爷子气道：“是不是裴砚臣的意思？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，老婆不准备要了？再这样下去，我让他把手里的事，都移交给他大哥！”
阮汐笙深知公司对裴砚臣的重要性，她温温柔柔地说着好听的话，哄了江老爷子好一阵。
电话结束，闹闹在阮汐笙的脚边蹭了蹭的。
阮汐笙拍了拍自己的腿，闹闹两只爪子搭在她的腿上，小脑袋乖乖趴在她腿上。
阮汐笙和闹闹玩了会，正准备给手机充电，有群消息提示。
是久不活跃的高中同学群，活跃起来。
原因是叶檬发了一张在舞蹈室练舞的照片背后有一张风衣照片，很多同学被炸出来。
【叶檬同学，你身后那件衣服不是你的吧？老实交代，你是不是谈恋爱？】有同学打趣，还刻意圈出沙发上的那件灰色风衣。
叶檬极力解释：【你们不要乱讲，只是一个朋友的。】
引来更多同学调侃：【什么朋友这么亲密呀，外套都能留你家。】
高中同学群三言两语将暧昧提升到一定程度。
阮汐笙静静地看着叶檬表演。
叶檬舞蹈室的那件风衣，阮汐笙比任何人都要熟悉，是裴砚臣的，去年裴砚臣的生日，她送他的。
阮汐笙转手把叶檬发高中同学群的照片截图发裴砚臣。
过了一会儿，裴砚臣的电话打进来，语气略微疲惫还透着几分无关紧要的解释，“昨晚送叶檬回去在下雨，外套让她披上楼了。”
阮汐笙瞧着裴砚臣这句随意不过的语气，心里有气，冷声回，“你认为这只是一件外套的事？”
“不然还能有什么？”裴砚臣嗓音很淡，“我跟叶檬很早就认识，我们要真有什么，不至于到现在，别多想。”
阮汐笙讽刺一笑，“你的意思，要是你们有什么，没我什么事儿吗？裴砚臣你有没有想过，可能我们并不——”
她的话还没讲完，裴砚臣那边突然一阵嘈杂，“星星，我这边有客户过来，晚点再聊。你实在介意，我让她扔了便是。乖，等我忙完过来陪你。”
阮汐笙一肚子话在听到他说，有客户来，都止住了。
她安静的沉默几秒，轻轻顺着气息，“裴砚臣，下班回一趟观澜居吧，我们谈谈。”
“好。”裴砚臣应了一声，电话里是沙沙地签字声。
阮汐笙挂断电话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，三番五次的争吵都是为了同一件事，她也累。
一个小时后，裴砚臣发来一条消息：【斯丁丽斯的糕点要带吗？】
阮汐笙在收拾行李箱，她清澈的眸色微沉：【不用。】
裴砚臣：【？】
阮汐笙看到他这个问号，气笑，每次跟裴砚臣讲话，有种针扎棉花的感觉，她合上行李，回：【不需要了。】
*
阮汐笙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，靠在沙发上看着阳光甚好的窗外发呆。
闹闹可能感知到她的不开心，跳上沙发，趴在她腿上轻哼，脑袋蹭她的手，安慰她。
阮汐笙轻轻抚摸闹闹的小脑袋。
闹闹是阮汐笙初三暑假出去玩遇到的一只纯白的狐狸犬，很可爱，很通人性。
当时她还提议让裴砚臣养一只狐狸犬弟弟，这样算一对，裴砚臣没答应她。
后来她才得知，裴砚臣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。
她再没提过，怕他不喜欢，闹闹都很少出现在他面前。
阮汐笙将闹闹搂在怀里，脸在它毛发间埋了会。
闹闹很懂事，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。
*
观澜居是裴砚臣的私人别墅，以往裴砚臣出差不在别墅那边，阮汐笙会去那边帮忙收拾，还会在那边留宿。
自从裴砚臣将她从黑暗中带出了出来，阮汐笙很依赖裴砚臣。
哪怕裴砚臣不在这栋别墅住，天气不好，她都住在这边，只要在这里她就不会那么抗拒雨夜。
阮汐笙看着眼前的房屋，她有段时间没来，她触摸指纹进院子，王婶正在收割草药。
王婶闻声，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笑眯眯地打招呼，“宋小姐，您过来了。”
阮汐笙烦闷的心情，再看到那些她精心培植的草药，眉间的闷意舒展不少，她淡淡点头，“王婶，我来吧。”
王婶笑着把镰刀递阮汐笙，“您来我就放心了，我是个不专业，每收割一次草药，江先生都会说我很多次。”
阮汐笙淡笑。
裴砚臣院子里种了很多种类的草药，院子里空余的地方大多都是草药区域。
阮汐笙第一次跟裴砚臣回别墅也很震撼，她记得是高一那年，那天裴砚臣心情不好，三五几个同学一起来他家里玩，喝了酒。
男生们横七竖八的睡在客厅。
她跟叶檬还有两个女生睡在楼上的房间，半夜，阮汐笙下楼喝水。
男生都在客厅里睡得好好的，唯独不见裴砚臣，只有大门是敞开的。
阮汐笙带着疑惑从大门出去，一眼看到裴砚臣。
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大片草药之中，身边歪歪斜斜的几个酒瓶，没有完全醉，神智却有些模糊。
那是第一次，裴砚臣跟她开口讲他妈妈的事。
裴砚臣说，他妈妈大学是学医的，后来因为有了他，没能考医生从业证，没办法做医生，再后来他妈妈种植草药养他，算是圆了医生梦。
从那以后，阮汐笙开始研究草药，草药种类太多，她基本不认识。
偶然一次，她得知她家隔壁住了一位退休的老中医，她有时间就去请教老中医。
慢慢的，阮汐笙学会了打理草药，起初她做得很糟糕，浓烈的草药味也让她很难受，几次胃都不舒服。
久而久之，她喜欢上草药的味道，种植草药、割草药，制作简单的中药，成了一种爱好。没事的时候，还会做一些安神的香包放在家里，闲下来还会做各式各样的熏香。
为了方便取药，索性考了个药师证。
王婶把一部分收割好的草药晾好后，折回来‘哎哟’一声，“我的祖宗，你怎么袖套都不戴一双啊，我一把老骨头都受不了，您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起这些锋利的枝干。赶紧的，穿上。”王婶一边说一边取了一套自己干活的斗笠和碎花衬衫给阮汐笙。
七月的天气，江城正是夏日炎炎，阮汐笙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无袖印花裙，她皙白的纤臂上起了一些红斑点点，还有被草药的枝干划出痕迹的。
阮汐笙没在意，穿上王婶准备的衣服，继续收割草药。
王婶在一旁打下手，一边欢喜的询问阮汐笙，“宋小姐，今晚在这里住下吗？我一会烧您最喜欢吃的菜。”阮汐笙来的时候带了行李和她的小提琴，王婶想她应该会在这边住。
阮汐笙把割好的草药分类放，反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，“今晚不住这边，晚点要出差。”
她明天有演出，在海市。
原本下午就要出发，她想好好跟裴砚臣谈一次，把机票改签到凌晨。
路乔一手机视频打进来时，阮汐笙还在收个草药。
阮汐笙斗笠和碎花衬衫的打扮，吸引了路乔一的眼球，此时的阮汐笙说不出的滑稽，却不难看，还别有一番丰韵。
路乔一感叹，“仙女就是不一样，披条麻袋都能这么好看。”感叹完，她话锋一转，“话说，你这是在干嘛，跟个老农民似的。”
阮汐笙将手机镜头转了一个面，身后一大片草药地。
路乔一酸了句，“啧，又在裴砚臣的别墅帮他捣鼓这些玩意儿呢，就你耐心好，一个千金大小姐，像个老农民似的，帮他种地！你俩该不会是打算同居了吧？”
“没有的事！我在这里收草药！”她跟裴砚臣两人虽说认识很多年，大三才真正确认情侣关系，两人都忙，又不在一个学校，见面的机会不多。
两人就算忙里偷闲见面一次，都是止乎于礼。
裴砚臣心烦的时候，喜欢安静地坐在椅子上，枕在她的腿上，听她拉小提琴。裴砚臣跟哥哥在竞争江家继承人，没提两人在一起的事。
“也不算帮他，我自己喜欢而已。”她承认最开始，裴砚臣的原因占大半，后来真的喜欢上中草药了，喜欢草药干干净净的味道，大概跟基因传承有关。
“我看你是爱屋及乌吧。”路乔一拈笑了声：“你俩都在谈婚论嫁了，住一起又没什么的，解释什么呀，我又不会讲你。”
“你少操心我，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，都换多少个男朋友了。”路乔一比她大三岁，大概跟家庭有关，路乔一比较成熟，对她这些年一直是老母亲的关怀。
路乔一反驳：“我那是泡男人，那种快乐你早早就有男朋友的人是没法感受的。”
“妖精…”阮汐笙吐槽一句，说道，“不跟你瞎掰，我收草药呢。”
路乔一‘诶’一声：“先别急着挂，剧本看过了吗？”
“嗯。看了。”阮汐笙低头闻了闻丁香花，这个味道很喜欢，淡而不腻，是她种进去的，可以混合百合、薰衣草一起做成香包，有助于睡眠。
“怎样，我男主人设不错吧。”路乔一得意道。
阮汐笙定定眼神看着镜头的路乔一不说话。
路乔一扬唇道：“别那副眼神，可不是我瞎写的，男主是有原型的。”
“你下个目标？”除此之外，阮汐笙想到不其他。
路乔一表情怏怏，“虽说吧，我这个原型各方面都很完美，很符合我的审美标准，人家看不上我。我就不去自讨没趣了。”
“你个妖精还有怕讨没趣的时候？”自阮汐笙认识路乔一以来，她身边的男生络绎不绝，哪有她吃瘪的时候。
路乔一瞧着镜头里娇嫩的阮汐笙好一阵端详，哪怕此时穿着怪异，都藏不住她的好身材和好脸蛋，“某些人整天整天妖精、妖精的，说你自己吧。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音乐学院，多少人排队追你呢。你倒好，早早就给自己打上裴砚臣女朋友的标签。没意思。”
阮汐笙没反驳，当初那些事是挺烦的。
自从和裴砚臣交往后，清净不少。
两人闲聊了会，阮汐笙有电话进来。
“先这样，我导师电话进来了。”
她接听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惊喜，“麦老师，您来海市了？”
麦老师是她音乐学院的导师，是一名中法混血的中年男士，一位资深的音乐家。
是她的伯乐。
*
吃了晚饭，裴砚臣还没回来。
阮汐笙上楼，看了几遍乐谱，又擦拭了一遍自己早年留在这里的几把小提琴，把她养在楼上的小植物都浇了一遍水。
时间一晃而过，晚上十点半，距离她航班时间不足三个小时，她不能再等。
阮汐笙下楼，跟王婶确认，“王婶，裴砚臣还没回来吗？”
王婶摇头，“还没有，江先生一般都回来得晚。”
王婶看到阮汐笙手里的行李和背上的琴包，“宋小姐要不要再等一等，江先生应该快回来了。”从下午等到这个点，还把草药都收割了，宋小姐性格是真的很好，一点大小姐的性子都没有，王婶心想小情侣怎么都该见一面。
阮汐笙折过手腕，看了下腕表时间，“不等了。”
她刚走到大门口，王婶追出来，解释道，“宋小姐，江先生平时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，他可能是真的有事耽搁。”两个小孩是她看着长大的，两人能成为男女朋友，她很开心，衷心希望两人长长久久。
“嗯。”阮汐笙从不否认裴砚臣是工作狂的事实，他大学才获得正式进入江氏上班的资格。
哪怕过去好几年了，阮汐笙始终忘不了他那晚心情，他紧紧拥着她，头埋在她的锁骨处，身体都在轻颤，许久没讲出一句话，她陪他一言不发地让他搂住。
而这些年裴砚臣为了能在江家稳住地位，很不容易，她能理解。
只是，她有些累了。
她凝视眼前的院子一会，揪着心，纤瘦的身子笔直走入漆黑如墨的夜。
所以，不想等了。
阳光房内留有一束暖光，裴砚臣缓步走进房间，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，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王婶正在给簸箕里的草药翻面。
裴砚臣略显疲倦的面容，露出一丝暖意，开口，“王婶，您对药材的甄别水平，精进了不少啊。”
王婶笑道，“我哪来的这眼力劲，都是宋小姐分选的。她呀，今天在草药地里忙了一下午，宋小姐等了您一下午。”阮汐笙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千金小姐，能为了江先生做到这个地步，难能可贵。
裴砚臣看了每一个筲箕里的草药都是单独的一个种类，药材的大小形状依次分开，也只有她才能分辨到如此仔细。
王婶在一旁说，“江先生，您别怪我这个老婆子多嘴。宋小姐，不但人长得漂亮，真真儿心细，你们将来结婚了一定会很幸福，女孩都喜欢浪漫一点。”她言下之意，是希望裴砚臣能对阮汐笙多一些关心。
王婶的提醒，裴砚臣才想起上午他跟阮汐笙约好的在他家见面，忙糊涂了，给忘记了。
裴砚臣没应声，揉了揉额头，有些懊恼。
半晌，他掏出手机，拨打阮汐笙的电话，无法接通的状态。
他皱了皱眉头，“王婶，星星离开之前，有说什么吗？”
王婶摇头，“那倒没有，宋小姐应该是要出远门，她带了行李。”
王婶闻到裴砚臣一身酒气，问道，“江先生，需要煮醒酒汤吗？”
裴砚臣摆了摆手，他应酬前吃过阮汐笙给制作的醒酒药丸，解酒的功效很大，并没有太醉。
*
阮汐笙抵达海市，剧院负责人接待的人员已经在机场等她，两人简单地交谈在剧院安排的酒店入住。
一早她和音乐团的诸多前辈见面。
她的导师在其中，阮汐笙跟麦老师一个得体地贴脸拥抱。
她微笑道，“麦老师，我真没想到您会来中国。”
麦老师中文还算说得很流利，“我得意门生首次在海市剧院登台演出，多光荣的事，我是一定要来的。没问题吧？”
阮汐笙温和地笑了笑，“万事俱备，有您在我身边，我更有信心。”
麦老师抿了抿嘴，看着一向看好这位得意门生，免不了叮嘱，“虽说和你搭档的都是名家，你也不用太紧张，我们一向讲究平常心对待任何事情。”
阮汐笙心态还不错，“我知道，谢谢您。”
”
麦老师没多说，阮汐笙的性格他了解，在演奏上一向稳。
两人一同从剧院出去，麦老师问她，“上回你给我提，想开一家琴室，准备得怎么样了？”
阮汐笙如实说，有些苦恼，“选材还有制作上面，我不是很精通，还在琢磨和学习。”
麦老师太了解阮汐笙，她是个爱研究的，制作小提琴特别感兴趣，而且对喜欢的东西，一向喜爱钻研，还是个死脑筋，谁都拿她没办法。
麦老师又言：“南星，虽然我尊重你的决定，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在演奏上有一定的成就，洛克先生的意思想必你很清楚，他希望你能够留在贝尔顿继续深造，留校的申请名额很难得，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阮汐笙认真道：“我会考虑您的提议。”
*
一共三场演奏会，第一场完美谢幕。
名家对阮汐笙都是赞不绝口，在麦老师面前一通赞扬，后生可畏等。
麦老师高兴到中文发音都不标准了，激情高昂地飙法语。
阮汐笙每次瞧麦老师这副状态都觉得挺逗，她在一旁轻轻笑。
麦老师引荐阮汐笙去见了几位在乐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的面前，依次介绍一遍，混个脸熟。
阮汐笙在交谈之中，落落大方，温和有礼。
她在音律原创作上面很有自己的想法，一致好评。
麦老师很骄傲，走起路来脚底带风，“南星，走，再介绍一位在乐坛属于元老级别的人物。”
阮汐笙跟随麦老师来到贵宾专用接待室，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里面。
他们到了之后，女士合上翻阅的书籍，抬起头淡笑，“老麦，想必这位就是被时常你挂嘴边赞扬的得意门生了。”卓夫人随和的目光在阮汐笙身上停了稍许，说道，“真不错，名不虚传，你这位得意门生不仅在拉琴很有天赋，人长得还非常漂亮。”一眼就让人喜欢，很亲切。
麦老师在优雅的女士对面坐下，得意非常，“相对来说我不才，没什么伟大的成就。我们南星就不同了，她不仅小提琴拉得好，优点还诸多。”
阮汐笙被麦老师逢人就夸她的性格，无地自容，只能冲卓夫人淡淡一笑。
卓夫人细细打量阮汐笙一会，阮汐笙在台上演奏时她便一直有关注，面对那么多名家给她做伴奏，她丝毫没有怯场，反倒表现出色，确实是个好苗子，还有这模样太讨喜了，太漂亮了。
麦老师出言介绍：“南星，这位是卓夫人，还是这次演奏会的赞助方，也是经典舞台剧演员以及音乐协会副会长。”
阮汐笙听闻，稍有惊讶后，随即大方得体且伸出手，“卓夫人您好。我是阮汐笙。”
卓夫人面带微笑地跟阮汐笙握手。
阮汐笙从两人的交谈听出麦老师跟这位卓夫人是大学同学。
两人约了饭，她不便打扰，预备找个说辞离开。
卓夫人微微一笑，挽留道，“宋小姐不用客气，一起吃个饭吧。”
不等阮汐笙回答，一旁的麦老师就道：“南星，卓夫人不是外人，一起吧。”
阮汐笙见麦老师都这么说了，只能答应。
